流語x墮落的貓貓

一個小時後，從局長室出來的江邦彥，回到了之前的會議室裡。

這個先前用來召開專案會議的最大會議室，此刻已經被用來作為這項專案的臨時指揮中心，以及後續的案情會議室。

一些需要用到的專門儀器與設備，在此時也被搬進會議室裡，各就其位。包含那些負責情報彙整、影像語音鑑識、電子定位追蹤，與各項連絡工作等等的專門人員，以及一部分偵九隊的隊員，全都入駐到會議室裡，各自所屬的負責崗位上。

至於，所有參與此案的外勤刑警，則都已經按照江邦彥之前的指派，忙著在外面進行各項偵查行動。除了尚未被江邦彥指派任務的藍韋奇與楊羽依，還留在會議室裡待命。

「怎樣怎樣？局長跟你說了什麼？將近一個小時耶！你肯定被罵到快臭頭了吧？」一看見江邦彥走進來，楊羽依立刻迫不及待地上前發問，當場讓同在會議室裡的各組內勤工作人員，聽得全體一僵。

畢竟，江邦彥此時的臉色雖稱不上有多難看，卻也是嚴肅冰冷得很，與他平時那副爽朗和樂的模樣大相徑庭，在這種時刻，劈頭就大剌剌地去問這種敏感至極的問題，分明就是「討打」，被掃到颱風尾的機率，可是高到不行了啊……好歹，也應該由藍韋奇去問才對吧！

會議室內一時間靜默無聲，全體內勤人員無不暫停了動作，替楊羽依的「口不擇言」，暗自捏起了冷汗。

「局長沒有罵我。」也不知道算不算出乎意料，江邦彥並沒有對這問題生氣，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。

「咦，那他對你說了什麼？那麼久？」楊羽依立刻追問，會議室內所有人忍不住跟著側耳傾聽。

江邦彥露出了一臉吃到苦瓜般的表情，陳述：「從我進去他的辦公室後，他就一直擺著一張臭臉，然後打開電視機，讓我看那一則新聞報導，接著又打開他桌上的筆電，要我看看水果日報的那一則討論串火熱到什麼程度，對那名犯案的槍手崇拜讚揚到什麼程度，對咱們警方的辦案能力批評貶低到什麼程度……然後，等到那個緊急向媒體召開的案情說明記者會開始時，他便示意我，要認真觀看現場連線轉播的案情說明會……最後，在看完後，只對我說了一句話，就叫我離開了。」

「哦？哪句話？」楊羽依升起了極大的好奇，其他人無不跟著側耳八卦。

只見江邦彥猛然伸起手，食指用力地往她的頭上指去，「三天！我最多給你三天的時間，把人給我逮捕歸案，要是做不到，你自己看著辦吧！」

楊羽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與吼聲，給嚇了一大跳，下意識向後退了一大步，眨著眼，嘟囔道：「……這該不會是從局長那邊原封不動，只換了個對象，轉過來的話吧……」

「一語命中啊，正是。」

原本站在會議室的報告臺上，低頭操作著放在上面的平板電腦的藍韋奇，抬起頭，朝江邦彥笑了笑，「這樣不是挺好，剛好如你所願了不是嗎？」

「……」江邦彥斜眼瞄著他好一會，這才一臉鬱悶地說：「唉，要早知道我有這個皇帝嘴，我就說我要中樂透頭彩了。」

「你是有多缺錢啊你……」藍韋奇不禁感到有些無言。

「嘿咩！」楊羽依接口吐槽：「像這種時刻，不是應該祈禱自己能夠在三天內將犯人逮捕歸案才對嗎？」

「無聊。」江邦彥當即撇了撇嘴，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，「人，我本來就能抓到的，把願望用在這上面，根本浪費！」

您哪來的那麼大自信啊？江隊長邦頭大人……楊羽依在心裡很是無言了下。

「詩呆。」江邦彥沒有理會她的質疑，逕自用著正經的語氣叫喚了聲。

藍韋奇會意地拿起平板電腦，朝他走去。

在將平板電腦往江邦彥手上遞去後，藍韋奇開口說道：「根據入境管理局所查到的資料顯示，在最近這一個星期以來，確實有一群擁有國際僱傭兵背景的外籍人士，先後入境國內。情報顯示，這群人全都來自一個名叫『血狼』的傭兵團，其中更包含了擁有狙擊專長的成員。目前已根據這些人在入境機場時所留下的畫面資料，派人去追查他們的行蹤與下落了。」

江邦彥點了下頭，然後伸手滑動平板電腦的螢幕，瀏覽起那些入境國內的國際僱傭兵的相關資料。

藍韋奇則繼續說道：「另外，位於匯楓銀行斜對面百貨公司附近的路口監視畫面，已經全部彙整完畢，至於地檢署前狙擊地點附近的路口監視畫面，也已經派人過去蒐集，預計最快會在一小時後彙整送來。」

「嗯。」江邦彥再次點了點頭，隨即看向位於會議室右側邊牆上、那一組負責這部分相關工作的成員，說道：「這部分就請負責影像辨識的同仁們多費點心了。等另一份路口監視畫面的彙整資料送來後，幫忙進行對照篩選，從中過濾，並找出重複出現的嫌疑人士，尤其是那一群國際僱傭兵的身影，這群人的話，就不用僅限在重複出現的這個要點上面了。」

「是！江隊長！」

該組成員急忙應道。

藍韋奇接著說道：「至於網路的部分，也已經請偵九隊的同仁，特別留意網路ID『正義的詩人』的各種動向了。」

他話一說完，位在偵九隊所屬的區塊上，小凱已跟著大聲回道：「報告江隊長！截至剛剛為止，包含了之前水果日報的討論串在內，所有國內的網站上，並未再度出現『正義的詩人』這個網路ID，我們會持續追蹤與其有關的網路動態與留言的！」

「嗯，有勞各位了。」江邦彥點了點頭，隨即提醒說道：「網路ID並沒有特定的專屬性，雖然現在還沒有無聊人士出現，不過，只要再晚一些時候，我想『正義的詩人』這個網路ID，就會在網路上大量出現了，到時還請你們多費些心，幫忙過濾一下，是不是我們所要找的那個正主。」

「是，我們曉得的！」小凱急忙回道，「這一點，之前藍Sir也已經特別交代過了！」

「嗯，那就交給你們了。」江邦彥給予放心的頷首。

「你不信我啊？」

藍韋奇則看向他，露出一臉刻意挖苦他的表情。

「就算要接手，也總得知道你已經下了哪些棋，不是嗎？」

江邦彥渾不在意地哈哈笑道。

當江邦彥與藍韋奇同時偵辦同一個案件時，如果江邦彥是指揮官，那麼藍韋奇就肯定會是他的副手，這種關係在刑事局裡，就算被任命為指揮官的江邦彥沒有明言指定，也已經是眾所皆知的習慣默契了。所以，即便江邦彥被局長叫進辦公室裡「訓」了一個小時，所有在這一段時間裡，該進行的偵查工作的布署，也沒有絲毫的延宕。

換句話說，江邦彥之所以會在局長辦公室裡，忍受徐幸宏一個小時的沉默攻擊、徐幸宏之所以能夠足足對江邦彥擺了一個小時的臭臉，藍韋奇這個隨時可以暫代其位的絕對副手，可說是最大的「罪魁禍首」。

而江邦彥之前所做的那些指示，只是一種在任務交付上的再確認，並且在這個確認的過程中，一邊藉由指令的下達，一邊將藍韋奇所做好的這些安排布署，一項項地放入自己腦裡。

「看來局長的沉默攻勢非常有效啊。」藍韋奇笑道。

「簡直壓力山大啊……」江邦彥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，「你也知道，局長的眼睛特別大，被那一雙大眼抓緊緊地瞪著，害我整個腦袋都不好意思思考了。」

「放心。」一旁的楊羽依適時地插嘴說：「前輩可是連您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呢！」

「哦？什麼工作？」江邦彥問，有些感到意外。

「從路口監視畫面裡找出嫌犯。」

楊羽依回道。

「嗯？」江邦彥登時愣了下，「這不是已經安排過的工作了？」

楊羽依回道：「從之前那個『正義的詩人』，在討論串裡直接點名你，卻完全沒有提及前輩來看，這名槍手很可能跟你比較熟，跟前輩則其實並不熟，之所以會刻意傳……呃，那個給你們兩個人，只是他單方面地知道、或者認識前輩，但其實前輩並不認識他。這一點，從前輩完全想不出自己認識的人裡，有這樣一個具備高水準狙擊專長的人，可以與你互相對照重疊這件事，便足以得到一定的證明……簡言之，這名槍手很可能是一個你認識、但前輩並不認識的人。」

「這個很難講吧？」江邦彥皺眉提出異議，「畢竟，在雙方互相對峙叫陣時，都是直接點名對方的主將進行對話即可，哪還需要把其他的蝦兵蟹將一一點出？如此作為不僅多餘，反倒還會弱了自己聲勢。所以，那人在討論串裡沒有點名其他人，並不代表他就跟詩呆不熟，或詩呆就不認識他。」

「邦彥說得對！不過，這跟沒被點名的人，是不是蝦兵蟹將無關，而是跟誰是擁有最高話語權的領導者有關。」藍韋奇介入說道：「舉例來說，在三國時代，若與劉備軍商談或對陣，則直接點名與劉備本人洽談，或直取劉備這個統帥即可。但是，在由劉備所領軍指揮的戰役裡，除了對付那些烏合之眾的小黃巾賊外，其他戰役一場都沒有贏過，幾乎可以說是從頭輸到尾，而這完全是因為統帥的無能所造成的，跟他底下的人是不是蝦兵蟹將完全無關。」

江邦彥聽得忍不住挑高了眉毛，「你的意思是，我是那個無能的劉備，而你是那個只能無奈跟著吞下敗陣的關羽了？」

「對號入座是一種自取其辱的壞習慣。」藍韋奇淡淡地回了一句，惹得江邦彥只能對他大翻白眼。

「不管怎麼說，沒點名並不代表他就不認識我，但是在我的記憶裡，確實找不出這樣一號人物。相較之下，你認識這個人、而且這個人也認識你的可能性要高上許多，所以，由你來做監視錄影的嫌疑人篩選工作，是更為適合的事。當然，你只要將篩選目標定在『你認識的人』上面就夠了。」

「你可真會替我找工作啊……」

江邦彥忍不住扶額哀號了起來：「就算過濾條件只有一項也夠折騰人了……」

藍韋奇微微笑道：「認命吧，這是目前最確實而且可能有效的方法了。以你的超強記憶力來說，這應該是一份簡單容易的工作。」

江邦彥依舊哀號著回道：「這你就錯了！就是因為我的記憶力超強，所以塞一大堆沒意義的畫面進去時，反而更容易覺得頭痛啊！」

藍韋奇忍不住笑了起來，「別抱怨了，雖然我認識這人的機率較低，不過我也會跟著做這項工作的。」

「那我呢？」一旁的楊羽依急忙興沖沖地問道：「我該做什麼工作？」

江邦彥於是望向她，「當然是泡茶了，小妹。」

「……」楊羽依當場無語，隨即小小聲地嘟噥道：「幹麼遷怒啊？我只不過提出看法，真正下決議的人，是前輩好嗎……對了！前輩，你覺得我該做什麼工作呢？」她忽然想起還有藍韋奇這個救命稻草。

「妳？」藍韋奇望向她，眨了眨眼，說道：「我只是暫代指揮官的職務，現在邦彥回來了，他才是最高指揮官，所以妳接下來的主要工作，當然是……」

他停頓了下，與江邦彥異口同聲：「泡茶囉，小妹。」

「……」楊羽依徹底無語，整張臉迅速黑掉。

「好了！」藍韋奇用力地拍了拍手，說道：「現在離預告中的明天還有一些時間，我們必須把握住時間，盡快找出這名槍手的身分，以及他可能的藏匿地點，最少也要盡可能地猜出他明天所預告的犯罪是什麼！羽依，後面的這項工作就交給妳了！」

「喔喔！好！好！」楊羽依的臉色頓時亮了起來，精神抖擻地叫道：「這是我的工作！誰都不准跟我搶！」

「我說，你怎麼比我這個負責人更加積極啊？該不會是當指揮官當上癮了吧？」江邦彥有些感到意外地調侃問道。

藍韋奇嘆氣似的回道：「沒辦法，上頭只給你三天的期限，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。」

「哦？真沒想到你也會替我擔心啊？」江邦彥露出了一臉「你這傢伙吃錯藥了」的表情。

「這不是廢話嗎？我當然會擔心了。」藍韋奇一臉正色地回道：「萬一你三天之內抓不到犯人的話，到時候就很可能會被降職『退回』原單位，也就是重案三組來。」

「……」江邦彥當場默然地眨了眨眼，好一會才冷笑著說道：「那也很好不是嗎？到時候我又是你的直．屬．上．司了！哈！哈哈！這確實是會讓你覺、得、擔、心沒錯！」

「不，我擔心的不是這個。」藍韋奇輕輕地搖了搖頭，露出一臉煩惱的表情，「我擔心的是，要是到時候我的組裡多了一位階級比我高的組員，那這樣的組員肯定會很不合作、很不聽話吧？喔，對了，你到時候應該不會為了那什麼無聊的自尊心，而辭職不幹吧？那樣可是一種沒骨氣的逃避行為喔！」

「……」江邦彥狠狠地瞪著他，很用力地朝他豎起了中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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